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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夫茶里的“功夫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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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,看着大人们津津有味地品啜酱油般的工夫,不禁感到好奇,我曾备足喝中药汤的勇气,皱着眉喝下去。初喝似嫌其苦,那苦过之后便充满着回味无穷的甘香,习惯后则嫌其他不够滋味了。

  闽南人把工夫看得比大米还重要,把它与人生所有的活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,寻根谒祖、婚丧喜庆、敬老尊贤、交朋结友、和解矛盾等等无处不是以当先,几乎家家户户都置备有工夫具。一泡工夫,几多人情味,每当你进了门,主人便会立刻泡沏起工夫,一杯浓香爽喉的汤,一番亲热顺耳的话语,为你驱走疲倦,带来温馨。

  闽南的工夫,据说是缘起渔家人总结了日常吃鱼腥,容易引起胃肠不适,需用浓解之等经验而诞生的。到后来,人们把它当作一种乐趣,一种嗜好,以及一种民风。即使贫困年代,肚子缺少油脂“生了锈”,也还是热衷此道。一些外地朋友问我为何工夫亦称“功夫”,莫非与武有关?其实非也,我们习称有学问有技艺为“有功夫”,因为品工夫须一整套精巧的具、独特的技艺、奇趣的礼节、幽雅的氛围。我想,日本道不外也是如此这般吧。

  谚云:“文章风水,识货没几个。”这说的是品工夫的学问。我从小接触过许多老人,他们很讲究工夫的三要素,这就是“一二水三火”。水以山泉最佳,燃料以橄榄核或无杂烟味木炭为上乘,叶是闽南特产的半发酵乌龙。装壶前要先用沸水烫壶,喻之“贵妃淋浴”。然后,装入六七成叶,须搭配三分之一末放中层才显得叶香浓,此道工序谓之乌龙入宫。冲泡时水壶要提得高高,“高山流水”才能使味释放快。继之是“春风拂面(刮泡沫)”、“关公巡城(倒)”、“韩信点兵(点)”、“赏色闻香(看)”、“品啜甘露(喝)”。著名的文学大师林语堂先生在世时,对工夫有“三泡说”,他说:“最好是第二泡,第一泡如十二、三岁的幼女,第二泡如年龄恰当的十六岁妙女,第三泡则如少妇。”这的确是将工夫拟人化的精妙比喻。

  工夫是一种极为讲究的泡技法,之所以叫工夫,是因为这种泡的方法极为讲究,并且起码需要孟臣罐、若琛杯、玉书锅、红泥烘炉“四件宝”。要泡沏出一杯可口的香茗,需要做到、水、火、器四者相配,缺一不可。这是因为饮器具,不仅是饮时不可缺少的一种盛器,具有实用性,而且饮器具还有助于提高叶的色、香、味。同时,一件高雅精美的具,本身还具有艺术欣赏价值,收藏玩赏价值。操作起来需要一定的功夫。斟工夫要低、快、匀、尽、匀,指的是一二三、三二一斟,为之“关公巡城”。尽,指的是不留余汤在壶中,要点滴分配到各杯,喻之“韩信点兵”,汤不宜斟过满,谚“七酒八”,过满会被视为欺客。品工夫更有学问可言,品者三口也,若一口饮下,会被认为不雅。喝工夫要现沏现喝,闽南人有句常言:“冷薄酒伤胃。”主人招呼客人饮总习惯说:“来,热得好!”即使三伏酷暑也不例外,不明就里的人也许会感到好笑。

  喝着、想着、看着,那一瓯瓯汤真是泡浸着人生的滋味,传谕着知识的营养。因而,即使是目不识丁的人,也能开口说古道今,俨然腹有文墨。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文化,这或许可以称之为熏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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