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间好茶出武夷

世间好茶出武夷

西岸行之前，为了做《今日关注》，我专访了福建省省长黄小晶。谈到福建的地理地貌，黄省长说，福建是八山一水一分田。的确，对于福建来说，不算大海陆地部分绝大部分都是山。这一路上，我们基本上是在山路间穿行，无论是普通公路、国道、省道还是高速，周围或者是崇山峻岭，或者是层峦叠嶂。而且，福建的山一律都是青翠。人们说，多看绿色可以养眼，这一路，我们的眼的确是养得饱饱的了。 福建的山和北方的山最大的不同在于水，在北方的黄土高原，也许行驶几百公里都难得看到一条溪水，但是我们这一路上只要随时向窗外望去，都可以从山谷间找到淙淙的小溪的影子。这些山间小溪或是涓涓细流，或是哗哗流淌。而且我们发现，在福建这个地方，人们把很多在北方或者在江南被称为江和河的水，称为溪。在泰宁的时候，我们住的宾馆旁边，就有一条北溪，实际上那是一条很宽的大河。当地人说，泰宁有三条溪，最终汇成了一条溪穿城而过。在从泰宁去武夷山的路上，一直有一条水流默默地陪伴着我们，从它的流量和河道的宽阔来看，绝对是一条江。我们一直在猜测这是一条什么江，它叫什么名字。到了武夷山，一问当地人，才知道那叫建溪。另外，在福建，我们还知道一条著名的富屯溪。而这一站，我们的直播地点则是选择了九曲溪，所以我感觉福建的山与水是相生相伴，山水不断。我觉得，应该把福建说成是七山二水一分田。

　　对其他的溪来说，我们都是匆匆的过客，但是，九曲溪却是我们唯一亲密接触的一条溪。因为我们的两场直播地点都选择在了九曲溪畔，一个地点是在二曲的岸边，一个地点是在离四曲不远的御茶园里。直播结束以后，差不多四点多钟，我们来到了九曲溪的上游——三号码头，乘竹筏漂流而下。九曲溪是我见过的最清澈的河流，连岸边的一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都显得非常干净。溪水中的野鱼敏感地游着，背上的颜色和溪底一模一样，若不是因为人的到来惊动了它，还真不知道着清澈的水下有那么多的鱼儿。给我们撑竹排的，是一男一女两个排工，女排工在前控制方向，男排工在后增加动力。在顺流而下的过程中，女排工还不时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接打电话，所以我对排工的生活水平非常感兴趣。我问他们，一次挣多少钱。她说，他们两人从九曲到一曲，九点五公里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，每人挣25块钱，一年平均400多次。我们都很惊讶，因为我们知道乘坐一次竹排，我们6个人，每人交100块钱。这600块钱中，只有50元付给了撑排的人，而竹排还是他们自备的。到下游以后，竹排还要用车运回到上游，他们每人还要再交1块钱，实际上只挣48块钱。大家都很为他们打抱不平，但是他们两人确实很满足的样子，说我们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干，撑竹排就算是最好的工作了。我们六个大汉坐在竹排上，可能是由于分量太重，走得慢，所以后来的竹排纷纷超过我们。男排公解嘲地说，没办法，他们都是法拉利。我们也不着急，慢慢地听着排公讲着溪畔的风景。

　　从九曲一路下来，好看的风景主要在六曲以上。在这一段，有双乳山、笔架山、乌龟石、金鱼眼，还有三千多年历史的悬棺。到了天游峰，男排公说，我们这有一种说法，不登天游，虚此一游，登了天游，屁滚尿流，逗得我们大家哈哈大笑。由于时间短暂，我们这次不可能去登天游峰，所以大家也庆幸自己不用受这份累。在竹筏左弯右弯的过程中，我忽然发现，在溪水中间的沙洲上，有一只白鹭在悠然自得地觅食。这场景，我刚刚在泰宁的北溪上见过，莫非这白鹭真的是从厦门一路尾随我们而来，陪伴我们走完海峡西岸？我总觉得白鹭的出线应该是个吉兆。

　　在九曲溪畔，有很多古码头，排工介绍说，古人游九曲溪，从来都是逆流而上，所以有很多码头是游人歇脚的地方。解放前有一个码头，旁边设有茶馆，人气很旺，但现在也只是剩下了一片破败的房屋而已。确实，古人的雅兴与今天的现代人的休闲理念，完全不同。古人也许就是想寻找一种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的感觉，以此悟出人生的道理。而今人则是坐车到上游再漂竹筏而下，享受那种悠然的快感。

　　我跟排工聊起来，说如果这能像巴黎的塞纳河一样，开辟一个夜游九曲溪，那该多好。周围的山，一律用各色的灯光勾勒出轮廓，溪畔灯光闪烁，竹排上挂一灯笼，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美景啊。排工并不惊讶，说你提的这个想法还真有人来考察过，一个德国人考察了好几个月，最后得出结论说，布灯需要埋电缆，而埋电缆对周围换环境破坏太严重，所以最终这个想法没有实现。说到这，我一下子想到了武夷山的环境保护问题。世界旅游组织前执委会主席巴尔科夫人曾经说过，武夷山自然风光的保护，是世界环境保护的典范。现在武夷山人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，爱护着这里的山山水水。不管是一小块植被，还是一棵树，或者一块山头，他们都关爱备至，呵护有加。因此这两天在武夷山工作，我们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非常清醒，是不是也跟武夷山的负氧离子含量高有关系呢？而且听说武夷山最近的房价也在涨，但愿人多不会破坏这里的宁静。

　　竹筏漂到了四曲，转过两道湾就看到了玉女峰，传说玉女峰是玉皇大帝三个女儿的化身。隔着一座山，旁边就是大王峰，由于玉皇大帝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和凡人谈恋爱，所以将一座山横亘在玉女峰和大王峰之间，让他们谁也见不到谁。传说就是传说，三分形象，七分想象。但将这种传说，融化在这美丽的山水间，即使是传说也宁愿它是真的。武夷山的山水不光造就了众多的神话，更重要的是，在这片山水间孕育发展出了朱子理学。朱熹，作为福建人的骄傲，在武夷山生活了四十年。就是在这样的丹山碧水间，朱熹思考着人之伦理，最终创立了朱子理学。东周出孔丘，南宋有朱熹，中国古文化，泰山和武夷。

　　竹筏漂到四曲的时候，我们闻到了一股股幽幽的桂花香，这个味道似曾相识。这时排工说，看，右手岸边就是御茶园。对了，我想起来了，中午在御茶园直播的时候，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。御茶园是元代官府督制贡茶的地方，现在只保留一个遗址。遗址上盖有一个二层茶楼，斗茶比赛经常在这里举行。御茶园现在是一个茶叶试验种植区，里面有130多种茶树。像白鸡冠、肉桂、水仙等等，都在这片茶园里生长着，不过数量很少。茶园里还有一个制茶车间，武夷岩茶的制作一般需要六道工序，采青、揉捻、摇青等每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，每道工序都要严格把关，最终才能做出好茶。现在光是武夷岩茶的制作技艺就已经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，而且正在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。我们走进了摇青车间，看到两位师傅正端着差不多直径1米的笸箩，使劲地摇着。上面是刚采下不久的新鲜茶尖，师傅说，这就是关键的摇青工序。我问他这道工序在整个茶叶制作过程中有什么关键作用，他说，摇青摇好了，好茶就成功了一半。我说那这到底在摇什么，他说，刚采下的茶闻起来有青涩的味道，摇青就是要把这股青涩的味道彻底地摇掉，直到闻见茶叶本来的清香。他们的确很辛苦，我们也没多打扰他们，但是出了门我在想，武夷茶真是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的产品。天时、地利决定茶树的长势，而决定茶作得好不好关键还是人。现在好的武夷岩茶全都是手工制作，没法实现机器化生产，摇青摇到什么程度，晒茶晒到什么成色，揉捻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劲道，完全是一种经验的积累，是一种可以感觉但似乎又难以言表的个人体会。天人合一，又是一个例证。

　　从世界范围来看，武夷岩茶可以说是源远流长。很多人知道，乌龙茶发源于武夷山，但很少有人知道，红茶也是发源于武夷山。在17世纪，英国女王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喝一杯红茶。虽然现在，英国出了立顿红茶，且为国人所喜爱，但是立顿从来不敢说，红茶的配方是独创的。而且在17-19世纪的时候，英国的贵族女士之所以养成了喝下午茶的习惯也是因为红茶。上个世纪，武夷山的红茶除了远销欧洲以外，还通过一条万里茶路销到俄罗斯。山西商人对此做出了巨大贡献。今年，瑞典哥德堡号仿古船访问中国，曾经有报道谈到了当年打捞哥德堡号的时候，在船舱里发现了大量的茶叶，其中80%都是来自武夷山的茶。据说，当时打开装茶的锡罐，还能够闻到茶叶的醇香。

　　直播前，王德恺曾经采访我们，问我铁观音和武夷岩茶有什么区别。我也是到了武夷山后才第一次喝了武夷岩茶，我想了半天说，铁观音喝起来香味很浓，但主要是闻起来浓，而武夷岩茶闻着不是很香，但喝着却感觉很厚重，回味无穷。我跟她说，我可能没有完全感觉到这两种茶的区别。直播结束后，因为节目的结尾是在我们俩品茶的时候结束的，所以王德恺有感而发，她说，我觉得铁观音喝起来比较轻，像女人，武夷岩茶真好像有一种石头的味道，厚重地像男人。妙。

　　竹筏很快过了二曲，排工说，还有几分钟就到了。实际上我们一路坐下来，不知道是由于工作的关系，还是竹排上的椅子不太舒服，虽然周围景致很美，但掩饰不住浑身的疲乏。正在这个时候，一股更加浓烈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，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，八月桂花香。这时排工介绍说，大家看左手边是一个尼姑庵，尼姑庵有一个年轻的女住持。也许这时候，大家的脑海里都在想象，那一定是一个虔诚的安详的像才女一样的出家人。排工刚说到这，我们就看见在我们的左前方，有一个人在游泳，排工一下高兴了，说，她就是那个尼姑庵的女住持。啊，大家一阵唏嘘，尼姑还游泳？而且我们明明知道，在二曲的观景点上写着“禁止游泳”，一路水路下来，我们也没看见一个人游泳。所以大家都觉得很新鲜，我们的竹筏离女住持越来越近，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，女住持虽然头发湿了，但依然看的出是黑黑的长发，穿着游泳衣，洁白的臂膀在碧水间挥动。排工说，这位女住持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在这个时间游泳，我们的确佩服这位出家人的执著和个性。但总想不透，到底她的举动与这片山水和谐不和谐，阿弥陀佛。

　　竹筏终于靠了岸，我们好像是循着桂花的香味而来，刚上岸，便是一片桂树林，天色已暗，接着稀疏的灯光，我们还能够看到桂树上密密麻麻的白色的桂花。在这桂树林中，我们还发挥现了一棵金桂。红的发黄的桂花，是我们第一次见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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